电影《年会不能停！》发布“大厂求生记”特别番外！

电影《年会不能停！》已经上映35天，仍然是影院排片和票房日冠。1月31日上午，《年会不能停！》导演、编剧董润年接受解放日报·上观新闻记者专访，此时距离记者初次联系上他时，已过去近一个月。前段时间，他忙于在多个城市跑路演，少有空档；直至最近才闲下来，给自己放了个假。

年轻人喜欢的职场喜剧如何创作？如何给观众带来新鲜感？《年会不能停！》成功的背后，有许多和喜剧有关的话题值得思考。

路演，有观众现场提BUG

从12月底电影首映到现在已过去一个多月，《年会不能停！》票房冲至11.43亿元，远超过董润年的预期。“预计春节档片子上映前能突破12亿元，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票房成绩。”他坦言，记者刚联系他时的心态感受和当前很不一样，“片子从点映到预售，票房预测开始没这么高，所以路演的前两天压力蛮大的。尤其‘年会’这个题材和一二线城市关联性更大，我们不确定多大程度能下沉，能与更多观众产生连接。”直到公映第三天票房破1亿元，排名当天第一，他才开始心态平稳，“导演最大的心愿是别给投资方赔钱，票房过8亿后，我的压力就没那么大了。”

《年会不能停！》剧照

董润年清楚记得，主创心理上的转折点发生在上海大光明电影院。那天，大家提早到达路演现场，悄悄进了千人厅，和现场观众一起看了最后20分钟的片子，观察他们的反应。“看到有那么多观众一起笑、鼓掌，也有观众在结尾时哭了，当时就觉得这个电影不管票房怎么样，都值得了。”在大光明路演现场，恰逢片子豆瓣开分8.0，主演大鹏在台上听到主持人宣布这个消息，激动地跳了起来。“之前我也和大鹏聊过，觉得一部商业喜剧片能有7分以上，就挺高了，观众对片子的评价超出了我们的预期。”

《年会不能停！》剧照

1月以来，董润年和主创走了不少城市，第一轮从长春、沈阳、济南到上海、长沙、成都，第二轮又去了深圳、上海、杭州，甚至还去阿里巴巴总部办了一场“打工人年会”。有位杭州的观众在映后指出片里的Bug，她介绍，自己的公司也处于裁员状态，这时公司天台是不能上去的，也就不可能发生电影中胡建林、马杰、潘妮三人天台对峙的情节。这句话让董润年醍醐灌顶，“如果能早一点想到这个点，可能有些情节可以设计得更好笑。如果继续做，职场题材还有很大进步空间，还有更多好东西可以从生活里发现。”

该冒犯就得冒犯

《年会不能停！》如今豆瓣评分8.2，是近期口碑最好的喜剧片。董润年编剧出身，这几年他习惯早起，从早上开始工作，保持规律的创作生活。“从创作初期，主创就想着做一个能和现实生活有共振连接、喜剧桥段能让观众会心一笑的作品。”临近年关，各大公司纷纷举办年会。就在解放日报·上观新闻记者专访当天，某国企的年会“火”了，被网友称为现实版的《年会不能停！》。

《年会不能停！》剧照

这部电影的剧本从2017年5月开始酝酿，中间一度搁置，董润年去拍了《被光抓走的人》，后来又做了一个脱口秀题材的剧本；不过，单独花在这个剧本上的时间，也有两年左右。“喜剧剧本太难写了，我们彻头彻尾推翻就有两次，总共加起来写了8稿。2021年9月、10月基本定下现在这个故事的框架、人物，写完后又用了一年多时间，最终的定稿和这个版本只有六七成重合，包括去掉了胡建林的感情线。”

《年会不能停！》剧照

《年会不能停！》是一出讲述职场笑话的讽刺喜剧。董润年其实没上过班，最早创作灵感是来自对身边朋友的观察。他有不少初高中同学都在大厂工作，在搜寻创作素材时，一开始是从他们身上了解大厂生活、工作的特点；之后，他又往外扩了一些，找了一些更年轻的朋友聊生活与工作上的经历。“《年会不能停！》的内容，大量来自生活中普通人的日常感受，把生活中有意思的点加以夸张、颠覆。聊的过程中我很受启发，寻找到其中一些荒谬的情境，推到极致化，让我们在生活里看到很多好笑荒唐的事情。这和观众的连接是非常紧密的，也是电影要走现实主义路线的原因。”

《年会不能停！》剧照

喜剧创作有没有“笑多少次”的标准？董润年笑言，自己并没有定这样的KPI，因为“做不到”，创作主要是从喜剧本身出发，完成人物合理性塑造，尽量让每场戏更好笑一点。“确实，喜剧很大程度就是冒犯的艺术，该冒犯就得冒犯。作为讽刺喜剧，《年会不能停！》对职场乱象进行炮轰，想传达的还是正能量，希望观众看完能获得某些力量。从这个角度出发，没有太担心讽刺的边界，我在电影中还是火力全开的状态。”

好演员都能演喜剧

剧本创作如此不易，在拍摄现场，是否允许演员“现挂”或是临时修改剧本？“我们不仅允许，还鼓励这种创作。”在董润年看来，好剧本也离不开拍摄现场的适时调整。拍摄中，他们会根据前面拍摄的内容进行推导，大家一起聊有没有更好、更准确的表达。“对我来说，最重要的是保持人物的完整性、一致性，至于具体台词、现场反应，和一些小的细节设计，在符合人物的情况下都可以修改。”

《年会不能停！》剧照

比如衣云鹤饰演的徐永森被裁员时举着横幅抗议，被发现后，他顺手将横幅围在身上假装是围巾，这个让不少人会心一笑的细节是演员自己的现场发挥。在聊人物时，饰演庄正直的王迅写了一篇很长的人物小传，除了详细设计庄正直的人物性格外，还设定庄正直有一个孩子，他买职位的动机以及执着于将钱要回来的原因都是为了孩子读书，这是原剧本中没有的。“我觉得这个设计很好，就把这条人物线进行了一定的修改，让这个动机更加明确。”

《年会不能停！》剧照

《年会不能停！》中，大鹏饰演的钳工胡建林被观众称作自己的职场嘴替，白客则将工作狂马杰刻画得入木三分，很多人觉得他身上“一股班味儿”。董润年介绍，在胡建林和马杰的演员选择上，大鹏和白客都是首先想到的人。“胡建林需要一位有工人气质又让观众信服的演员，大鹏年龄符合，又能演出工人淳朴、执着的劲。马杰其实很难演，他没有特别抢眼的动作，对演员要求特别高，我和白客合作过《被光抓走的人》，发现他的可塑性很强。”

《年会不能停！》剧照

大鹏、白客最早都是网络喜剧短片出身，近期都在转型演严肃题材。董润年坦言，白客一开始对再回来演喜剧稍微有点疑虑，说服他出演的关键还是作品的真实、落地。两人终于在长沙碰面后，董润年跟他强调，剧本中的马杰不是一个装疯卖傻的搞笑人物，而是一个有质感、有特点的角色，“我们不想要演员用夸张的动作或者表情来搞笑，而是在表演上追求真实反应和准确细腻表演。”也是这一次长谈说服了白客。

好的喜剧演员是否比正剧演员更难得？“其实应该反过来说，好的演员都能成为好的喜剧演员。”他举例，情景喜剧《我爱我家》的主要演员其实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喜剧演员，比如杨立新是北京人艺的话剧演员，宋丹丹在此前也一直演正剧，但他们创造了喜剧经典。“喜剧对演员的表演节奏、台词、细节要求很高，相信越是能细腻塑造人物的演员，越能够成功演好喜剧。”

演员选择追求新鲜感

无论是题材还是叙事角度，董润年都希望能给观众带来一种新鲜感，“任何一个类型多了，观众肯定会希望看到不同的东西，如何变化，也是创作者集体要面临的问题。”

《年会不能停！》剧照

在《年会不能停！》的演员选择上，同样追求新鲜感。比如87版《红楼梦》中饰演贾宝玉的欧阳奋强出演董事长就是意外之喜。“一开始董事长定了其他演员，因为身体原因无法过来。”就在开机前两天，同样在长沙拍摄的《鸣龙少年》制片人告诉他，剧组请来欧阳奋强客串，一下子给他打开思路。“我在微博上一直关注他，知道他好久没有演戏，请他来演，第一有新鲜感，第二，他身上有一种贵气，戴上眼镜后有知识分子气质，眼神又纯真得很，他演出的那个劲也符合我们最早对董事长的设想。”

在这部电影的配角中，几乎看不到近年来各大喜剧片的熟面孔，反而有不少来自脱口秀领域的电影新人。2021年做脱口秀题材剧本时，董润年去上海和北京与大量脱口秀演员交流，后来出演电影的童漠男、大木、晃晃都是在此期间认识的。

《年会不能停！》剧照

《年会不能停！》剧照

邀请这些新人出演也是冒险，“一开始，我们自己心里也很紧张，不知道他们会演成什么样。”第一天拍摄童漠男的戏份时，董润年发现他会下意识地看一眼镜头，这也是在脱口秀舞台上养成的习惯。好在，这些演员欠缺的只是影视表演经验，他们很聪明，跟职业演员一起合作时，会观察和学习他们的表演方法，和导演沟通要求时，能迅速掌握对方想要的点，“到后期他们和几位主演一起搭戏都丝毫不落下风，我觉得他们是进步很快、很有天赋的演员。”

在国外也有大量脱口秀演员出身的喜剧演员，董润年认为，脱口秀演员能编、能演，又有导演思维和观众交流经验，是非常好的喜剧创作者，“这些人将来能在影视行业有一番作为，在《年会不能停！》的合作中也证明了这一点。”

海外华人也爱看

《年会不能停！》已在美国、加拿大、澳大利亚、英国等海外国家上映，深受海外华人观众欢迎。董润年坦言，除非是成龙式的纯动作喜剧，语言永远是喜剧海外传播中最大的障碍。“我们在国内公映版中没有加英文字幕，在做海外版英文台词时，发现有好多梗翻译成英文以后就不成立了，英文台词只能完成基本的叙事功能。”比如电影中，集团中层将“裁员计划”取名“广进计划”，谐音“财源广进”以避免引起员工恐慌，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笑点，但这样的谐音梗无法翻译成英文，最后只好在英语里找了另一个谐音梗取代。这让他担心，“如果你是看英文字幕的观众，这个计划的名字完全不同，还能否笑得出来？很多本土的语言梗很难让不同语种的观众完全理解。”

《年会不能停！》剧照

不过，即便有语言上的障碍，电影中关于当下中国职场生活的内容还是引起了海外“打工人”的共鸣。最近，董润年不断收到从海外传来的好消息。由于美国华人观众的欢迎，《年会不能停！》在美国的排片还在不断加排，还有朋友发来美国AMC影院的APP截图，显示该片海报排在头部推荐位，这是上座率高的电影才有的待遇。许多远在新西兰的影迷也表示很想看这部最新的华语影片，打算叫上附近的朋友一起观影。“不管怎样，影片能引起海外观众的关注都是好事。”